20年前的一天,我在井场边抽油机的影子下坐着,刚打完防火道,青草的味道直扑鼻子。屁股底下是铁锹把,汗水在工服里挣扎时,腰上的呼机响了,是大学同学从北京发来的消息:这个月的薪水他发了5000块。而我,上个月的工资条还在裤兜里,褶皱着,还被汗溻湿了,但依旧能看出来,是三位数。
那时,我只能和井场边的小草说话,听蟋蟀唱歌,读书声远去了,城市车马也远去了,只有凌晨两点外输泵房里的轰鸣声,和井口管线里原油汩汩的流淌声。
“队长,咱们没拿手电啊?”和队长值班那天晚上,下大雨,队里两趟油井线路停电,队长开车载着我挨口油井查看并重启。
不知道是风雨声淹没了我的叫喊,还是队长压根没想回答。进不去的郊野里,队长虽然个头比我小,但是跑得比我快,我想,如果在百米跑道上我肯定不输他,不过是我更担心哪一脚踩进泥水坑或者摔倒罢了。
可是路上明明又有光,队长的每一脚都能踩住那光。那是什么光?不过是井排的土路上水坑里的泥水,当月亮偶尔钻出云层,或者当闪电把天空的黑幕撕开时,那一汪汪泥水便闪着光,把通向井场的路指出来。我至今仍记得跑了半宿的井,人都困乏得要命时,队长那十分满足的表情。
会战间隙,一位老师傅给我讲庄稼地里的压苗。为了让麦子扎根更稳,更多地吸收土壤里的养分,以备抵御严寒,为长高、长大做准备,就需要用碾子压,一次、两次……在如此反复地锤炼之后,最终就会迎来蓬勃生长并壮大丰盈的那一天。
他说得轻松,边说边用粗糙的大手揉搓着裤脚上的泥,扑扑簌簌地填满了我的那个夏天。于是,我把托同学从北京买的考研书塞进桌子抽屉,它们直到数年后我读在职研究生时才重新被翻出来。
后来,我从刚毕业时简单地平整井场转岗到方案设计、科研攻关,再到参加石油大会去进行科技交流。那束光也从春节时中转站午夜时分加热炉的炉膛口跳跃的火苗,变成冬夜里现场试验时照亮采油树的五十铃车那束巨大的远光灯,又变成凌晨三点会议室东面墙上那不断变幻的幻灯投影。
疫情期间的一天夜里,我和同事站在高高的正打压的水泥车上,打开手机照明看压力表。等待的空隙,我拍下一张天边黑下来的照片,发了朋友圈。同学评论说,“星星很亮呢”。这时,我才看见,在暮色苍茫、夜色弥漫的天幕下,有一颗闪亮的星。漆黑的夜里只有它的光,虽然没有照亮哪里,但我知道,那是它自己在燃烧。
要想照亮哪里,或者寻找什么,很简单,就请努力地燃烧,发自己的光。
来源 大庆油田报
作者 第六采油厂 王永强
编辑 杨帆
责编 张靓
审核 张卫红 李艳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