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许俊德出书了。出书,对做着文学梦的人来说,悠悠万事唯此为大。
许俊德的父亲是一个老会战,小许的童年少年青年是在油田土地上冒出来的文学人。
许俊德原本河南乡村一个上树掏雀窝的孩子,突然某天逮着空子,花四分钱在地摊上狠狠看了一下午小人书。打那以后,落下毛病——见到书就走不动道。书的诱惑和感召,让他开始写书。写诗写小说写散文写评论,写着写着就从少年进入中年。我在他家见过4本大十六开的“书”,都是他发表过的东西,诗集散文集小说集评论随笔集。电脑打印,装订讲究,没麻烦出版社。他自己先给自己出了“书”,而且是孤本。
这回北方文艺出版社正式出版许俊德的散文集《梦里花落》,是从他发表的30万字里精选出的20万字。
《梦里花落》是因为花落梦里。梦里花落带有丝缕的凄美,花落梦里则风飘雨润般温馨神秘。少年花落梦里,中年才尝到梦里花落的滋味。
我爱读的是《穿越一九九六》。他写死亡的寒意更写生命的温热,浩大的世界与弱小的自我,时间空间之中,生命的跋涉总悄悄有死亡的阴影跟随,但是他祝愿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写得大器。
使我落泪的是《姑姑》那篇,少年许俊德的眼里姑姑是世界第一美女,青年许俊德从大庆回河南老家,一进姑姑家的门,就呆愣了。两个孩子,姑姑拉一个抱一个,她满脸憔悴。他说,姑姑你怎么老了?书里的许俊德哽咽落泪,书外的我受不了他那种情感子弹的扫射,于是泪水糊住了眼睛。
惆怅是诗人的财富。除了多愁善感,诗人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耐?而深情与深思,才使得诗人的多愁善感具有能融冰川、能喷地火、能湿眼神、能拨心弦的力量。
许俊德到出版社送书稿时叫上我同去。等到拉新书时又叫上我同去。翻开他的书,我俩之间许多事情就从淡忘中忽然醒转。
我1983年刚来大庆时住在一个破旧板房里,老鼠们在板房夹缝中夜以继日吱吱哇哇乱闹。我在鼠声中写诗。忽然一天,许俊德带领七八个小伙姑娘走进我的板房,人声盖过了鼠声。34岁的和一伙二十一二岁的,那天回归童年,到儿童公园里融入春天。
我在某天从萨尔图跑到百里外的杏树岗之南,在许俊德青工宿舍看见他床边有一个铁板焊的小课桌。他说没有看书写字的地方,就找些边角材料自己焊了……后来,我写过一首小铁桌的诗,没发表,也没给许俊德看过。诗里一个打着酒嗝的人,到青工宿舍夜间查岗,窗下,听见小青年啪啪摔扑克,他觉得情况正常。忽然发现隔壁寂静还灯光明亮,就进去,对小铁桌旁捧卷不眠的小青年说,学习很好嘛,看闲书不大好喽,多读读电焊技术手册不更好吗?小铁桌的主人反抗这种干扰的方式,就是继续读闲书写闲字不让自己偷闲,因为他的梦里有花儿落下让他不困不倦。最终,他到底成全了自己的梦,尽管秋意清凉,那是个《梦里花落》。
此刻我71岁,才想到我写许俊德的小文章应该让大庆油田老老少少知道知道。
来源 大庆油田报
作者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庞壮国
编辑 杨帆
责编 张靓
审核 张卫红 李艳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