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有许多村,譬如铁人村、奔腾村、胜利村、勤奋村、文化村、解放村、火炬村、群英村、奋斗村等等。据说,石油大会战刚开始的时候,油田的一切工作都是在保密中进行的,油井打到哪里,或者哪里集中人马干某一项事情,就在哪里夯起干打垒坐落成村,然后以“村”的名义,为这些居住石油人的地方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上世纪70年代,我被油田招工来到大庆,就是在勤奋村落的脚。当时,只知道是来到了大庆油田供应指挥部,后来想给家里寄信报平安,有人告诉我要到勤奋邮局去寄信,才知道供应指挥部就在勤奋村里。
勤奋村的兴盛时期或者说繁荣时期,应该是在油田会战开始的10年后,也就是1970年到1990年的20年间。那时的勤奋村不仅是供应指挥部所在地,还有勤奋派出所、勤奋邮局、勤奋银行、勤奋商店、勤奋粮店、勤奋饭店、勤奋卫生所、勤奋托儿所等等,这些都是当时勤奋村繁荣的标志。
来到大庆的第一天,我被编入像军队一样的连排班里,那时单位的建制就如同军队一样。时年18 岁的我,特别为军队一样的编制而激动,那种感觉就好像成为了一名时刻准备冲锋陷阵的战士。不久,我就在勤奋村里参加了一次发生在深夜里的“战役”。
记得那是在一处灯火通明的建筑工地上盖房子,一直干到天放亮。师傅们告诉我们这叫“元旦起步”。现在想来,那时的“元旦起步”更像是一种仪式。元旦那天夜里,整个村里喇叭声声,红旗招展,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赶往集合地点,列队奔赴工作或劳动现场,像打响一场战斗那样,到半夜12点,指挥员一声令下,“起步”开始。那“起步”的场面,热烈而充满干劲儿。当时师傅们对“元旦起步”的解释是:新一年的工作,要以革命加拼命的干劲儿,在新年的第一时刻零时干起。今天看来,这种带有特定历史政治色彩的“起步”,一定会有人不能理解,但当时对于渴望为国家多出石油的大庆人,“元旦起步”实在是一种虔诚而庄重的仪式,真诚的油田人把一切有关大庆和石油的美好希望,一时间都寄托在了这个“起步”的仪式上。至今,勤奋村里经历的“元旦起步”,仍然令我心生敬意和感动。
那个时候,勤奋村里全是家挨着家、门挨着门的平房,邻居之间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喊一嗓子问题就解决了,大家都在村里过得安心、融洽、温暖,也都住得随意和舒畅。难怪后来让村里的人去住楼房时,大家都对那笼子式的房子不以为然,漠然视之。
我也在勤奋村里有过一段住平房的时光。记得有一次,我家的孩子突然在半夜里发高烧,吓坏了我们两口子。紧急关头,我突发奇想,拿起床下的大头鞋,“咣咣咣”地敲打暖气管子,一会儿功夫,就把整栋房子的邻居都敲到了我家,有的给拿药,有的要给找大夫,其中一位邻居不容分说地让我们把孩子包好,跨上自行车驮着我媳妇和孩子就直奔勤奋卫生所……
那个时候,勤奋村里的人也看露天电影,放电影的地方叫南岗,那是一处又高又开阔的地界。因为那时基本是《地道战》《南征北战》《卖花姑娘》等影片反复放映,所以人们看电影的意义更多的是电影以外的情趣和欢乐。每到要放电影的时候,村里的男女老少都早早地聚拢在那片露天场地,三五成群,或坐或站,随意地说笑交谈,唠邻里间的琐事,聊同事间的工作,时而响起一片开怀的笑声。那时不知有多少邻里间和同事间的矛盾在这里得到融解,不知有多少友情在这里得到增进,也不知有多少男女青年的恋情在这里孕育……
后来,因为大庆的城市化建设,我搬到了一个更大的村落—— 东风新村。可是,这个“村”已经和原来住的村截然不同了,这里楼房林立,每天都在大踏步地向都市化挺进。
许多年以后,当勤奋村成为一种记忆时,我带着怀旧的情感来到勤奋村。令人惊讶和遗憾的是,我眼前房屋凌乱、道路泥泞、荒草丛生,正在被大庆的城市建设边缘化,而且边缘得萧条落寞……
站在勤奋村的一片萧条中,我想,越来越都市化的大庆,会不会在今后的进程中,湮没和遗弃了那些形成于大庆创业年代的村落呢?那些泥土夯起的村落啊,曾经像母亲一样养育了大庆。
作者 中国石油作家协会会员 陈文学
编辑 杨帆
责编 张靓
审核 张卫红 李艳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