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公老家的亲戚来郑州看病，顺道来探望公婆。来的时候鼓鼓囊囊带了行李，临走时不顾推辞硬要留下半个蛇皮袋，说是从老家带来的土花生，给公婆尝尝。 对于公婆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金贵的礼物，再加之这个沾满了灰尘的蛇皮袋也许实在无处安置，这一袋土花生便被随意放置在阳台上，没有人再打开。直到我周末放假回家，看到这袋土花生。 家里甚少吃花生，哪怕买也只是在超市里买了现成红胖饱满的花生米，这种带壳的花生着实稀奇。我捧了一捧出来，只见每一个花生角都是双籽甚至三籽，各个饱满圆润，甚至连花生后面的“小尾巴”也被细心摘掉。我又翻着看了看袋里剩余的花生，这么多花生，竟然没有一个瘪小虫蛀的，明显每一个都经过了精挑细选。我笑着对老公说：“这个亲戚真是有心了，你看这些花生，恐怕都是一个一个都是手选的。”老公有些惊讶的看着我，城里长大的孩子明显不了解农作物：“花生不是天然就是这样的吗？还用得着选吗？” 我哑然的笑了笑，拿出一个花生角，捏碎外壳，将两粒花生米丢进嘴里，脆丝丝的花生米还带着一股甜味，这股熟悉的味道不由得让我想起来儿时。 给城里人送礼，讲究的就是一个鲜。初秋时节，滩地里种的花生尚且刚落花，花生也只是细小的花生锥，坡地上的却已经趋近成熟，花生米也覆盖上了红红的薄膜。父母一大早便催着我们孩子们起床，趁早天凉快去拔花生。初秋早上露重，往往拔了一会儿，手上已经泥泞不堪，脚上也都是厚厚的泥土。触感的不适倒是其次，一直蹲下或弯腰的姿势则实在痛苦。不仅如此，还要时刻防着花生叶下隐身着的会蜇人的虫子——要是被蜇上一口，包管疼上好几天。不一会儿太阳就升起来了，初秋的太阳依然毒，背上火辣辣的晒得痛。约莫拔了四行，“走吧，够了。”父亲挥挥手，用包袱把拔下来的花生包好，背在背上，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泥泞的田垄上，我也收拾好东西，一路小跑跟着回家。 花生拔回来仅仅只是第一步。花生上泥土多，母亲便用竹篮提着摘下来的花生去河边淘洗，一个个裹在泥里的花生便显现出来原本的雪白样貌。洗好的花生晾干就进行挑选，虫蛀的不要、干瘪的不要、发黑的不要，个小的不要，只要饱满鲜亮的。花生后的小尾巴也需要一个个的用手拽掉，四行地的花生经过严苛挑选，最终只落得半蛇皮袋入选，落选的则留在家里自己吃。 这半蛇皮袋精挑细选的花生则跟着我和父亲踏上了最早一班去县城的班车，一路辗转颠簸，和车站买的一兜橘子一提香蕉，一起放在了城里被称为“四爷爷”的亲戚家的客厅里。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平时不苟言笑的父亲脸上出现此样的神情——谦卑讨好而又小心翼翼，他脸上堆着笑，平时在农田里高大的身子佝偻着，对着屋里的矮瘦男子说：“四叔，这是家里带来的一点花生，带给您尝尝。” 四爷爷并不甚热情，随手把这袋千挑万选的花生放在了客厅角落里。大人们的对话我并听得不太懂，只能隐约听明白“学籍”、“户口”“学费”几个晦涩难懂的词语。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四奶奶留我们在家吃饭，父亲执意要走。在路边的面摊上，父亲从素面的氤氲热气中抬起头，语气中带了点欣慰：“妞妞，你有学上了。姐姐也能来城里上高中了！”当时的我实在太小，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只知道也许这便是我们这几天奔劳收花生摘花生的成果。 “想什么呢！”丈夫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问我。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时隔多年，我一路求学，工作、结婚，在城市里定居，这一袋小小的花生却让我回忆起了来时的路，勾起了我的乡愁。在那个贫瘠的年代，一季的花生卖钱了够我们一学期的学费，父母用他所能给予的所有，为孩子们插上关于“读书”的梦想，助力我们飞翔…… |
